古枫素描

火田冲有两大胜景:其一,七丈岩的“飞瀑”,其二,枫树坳的“古枫”。

枫树坳,地处南河镇王家道村,与薛家畈村毗邻。顾名思义,枫树坳多枫树,其中最负盛名的当数村旁的古枫树。之所以说“古”,是因树龄已逾百年,至于谁栽的,早已无从考证。树高十余丈,树干修直,十里外可见,成为枫树坳的地理标志,也是枫树坳的一道美丽的风景。

树身粗壮,需两三人才能围上。树枝斜出,枝叶婆娑,为喜鹊筑巢提供便利。于是,树的高处,鹊巢高挂,喜鹊上下翩跹,进出翱翔,鸣啼婉转,给古树增添了生机和活力。

春日青翠

春天,新枝吐蕊,一树青翠。

秋日彩霞

秋天,霜染枫叶,一树彩霞。

最神奇的是树底下竟然空空的,从一个圆形的树洞钻进去,里面有一米见方的“巢穴”。树底的四周,硕大饱满健壮的根条深深的扎进地下,枯枝落叶,化为养分,源源不断。狂风吹不倒它,暴雪压不垮它,一代又一代的枫树坳人见证了它的生生不息。

刘邓大军转战大别山时期,枫树坳这条交通要道,就成了敌我殊死斗争的“高地”。有一次,“白狗子”追捕我军的一名交通员,这名交通员是给驻扎在付家坊的司令部送紧急情报的。他从蕲春张榜一路狂奔到枫树坳,由于受伤失血过多,昏倒在路边。大爹见状,赶紧把他藏到古枫树的“巢穴”中,让九爹带着情报,绕道黑石寨的山路,及时将情报送到了付家坊,确保了大部队安全转移。藏在古枫树“巢穴”中的交通员也躲过了敌人的搜捕,在枫树坳人的精心照料下,很快康复归队。

大炼钢铁年代,一群外乡的年轻人来到枫树坳,他们挥舞着斧头,要砍古枫树。那是个寒冬时节,给牛棚送完稻草归来的三爹见状,几下就脱光上衣,赤身抱住大树,嘴里喘着粗气。他冲着那群年轻人喊:“要砍树,先把我砍了!”声音洪亮,慷慨激昂,硬是把那群年轻人吼了回去,古枫树才幸免于难。

小时候,爹辈的老人常常跟我们讲这两个故事。他们把大爹、三爹、九爹奉为英雄,说是大爹、九爹成就了古枫树“英雄树”“勇士洞”的威名,又说三爹保卫了枫树坳的“风水”。原来枫树坳是块“船形地”,村头的巨石是“船头”,村旁的古枫树是“船杆”。老人们说:“没有了船杆,这船靠啥撑?又能向哪儿划?”从那时起,我们对古枫树便多了几分敬畏,多了几分憧憬。

那时候,时而在树底下嬉戏打闹,就着枯枝落叶,烧个火烤红薯吃;时而钻到“勇士洞”里捉迷藏;时而爬到树枝鹊巢边掏鸟蛋;时而搬个小板凳,在树荫下吹着夏日凉风,读书写字。

后来,古枫树依旧葱茏,我们却一天天长大了。

父辈之中,最早走出枫树坳的是精卫叔,他被推荐去了工农兵大学读书,毕业后留在华中科技大学任教。后来,为了解决家人的户口问题,叔就下海到襄樊一家工厂当厂长,随后,婶和我的三个胞姐弟都迁去了襄樊。

古枫树底下瞬间冷清不少,我们有时还会聚集在这里,背靠着古枫树,望着高远的蓝天、深邃的星空,遐想这“船”会把我们载向何方。

可惜枫树坳的位置极为偏僻,又在半山腰上,出行很不方便,先要走三百多级石头台阶,再过一条河,然后穿过栗树坳,才能走到公路上。冬天打霜的日子,石头台阶光滑难行,危机四伏;暴雨倾盆的时候,山洪暴发,河也过不去,进出枫树坳就只能绕行薛家畈桥。交通不便,给我们上学读书,给大人们劳动生产都带来了不小的困扰。

再后来,分田到户的时候,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的枫树坳,每家分得的田地都少,养活不了一家人。于是,青壮年只能纷纷外出打工。在外挣到了钱,就在镇上买房,把老人和小孩迁到镇上,方便读书与生活;或者就在打工的城市里买房安家,把根扎在异乡的土地上。慢慢地,枫树坳就只剩下那棵古枫树,孤零零地挺立在春夏秋冬的风吹雨打中。

但我知道,枫树坳,是我们祖祖辈辈安身立命的根脉。古枫树,是我们每一个在外游子魂牵梦绕的记忆,永远都不会忘却……

(作者:程楚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