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年清明,今又清明。带上香纸炮竹鲜花,兄弟四人,照例上坟祭奠祖人。
山村的四月,阳光明媚,风和日丽,树木抽出新绿,山上开满了映山红,山青、水秀、花艳、鸟鸣,多美啊。走在山路上的我们,被眼前处处美景所吸引,真让人心旷神怡,山风送来阵阵扑鼻的兰花香,多让人陶醉。
我们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祖父谭传明的坟上,插上花、点燃香、烧纸钱、放炮仗,兄弟四人,从大到小,按左到右的顺序虔诚地跪在坟前,双手合一,齐刷刷地磕下三个响头,说上一阵祭奠祖父的语言后,拿起铁锹,整沟排水,清除野草。事毕,离开祖父坟头。向另一处坟头走去。说实话,祖父母逝世时,我年龄小,在我记忆中没什么痕迹了。
来到细奶坟上,记忆的闸门象破堤的洪水一样打开了。她在世时,和我经历的一幕幕,呈现在眼前了。
细奶,胡时节,一位盲人。听父母说,她是我祖父在人家抱回来给细爹谭传连当童养媳的。细爹二十多岁,就长成帅小伙子,读了几年的私塾,思想较为先进,对封建的婚姻看不惯,祖父要他(她)们成家立业时,细爹为逃婚,就离家出走,投奔红军。直到解放后的1951年才回家。家人才知道,他是某部队团部参谋长了,已经和一位福州女子成婚了,一男一女两个孩子,住在广东省的福州市。
细奶,自细爹出走后,一直等着细爹二十多年,杳无音信。那次细爹回家,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了。细奶虽是盲人,没有文化,但心地善良,她知道与细爹的婚姻是不可能的,还是坚守妇道,没有离开我家,继续在我家过下去。虽然和细爹没有夫妻关系,但在我们心中,依然是我们的细奶。细奶从小时候起,在我家无怨无悔地活到1975年才离开我们,享年64岁。
细奶,对我们谭家的贡献可大呢!可谓是一大功臣啊!大伯父的9个儿女,二伯父的3个儿女,我家兄妹3人,都是她一把粪一把尿拉扯大的。我们对她可亲啦!情感可深了。
我父母亲的夫妻感情不太好,经常吵架,父亲不常回家。母亲是个脾气暴燥的人,有不顺心的事,就拿我们兄弟3人出气,打人不问轻重,她一打我们,我们就寻求细奶的保护,细奶总是像母鸡一样屁护着我们,有时替我们挨了不少的条子。到了吃饭时,因挨打不吃,她总是端来饭菜,哄我们吃,边哄边说:“孩子,你妈一人也不容易啊,白天到生产队做工分,又是照料家庭,拉扯你们,你们要听话,不要惹你妈生气啊!”那时的我,年龄小,不懂事,贪玩,听了细奶的话,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:“我们不惹妈妈生气了。”细奶看着我们,脸上总是露出满意的笑容。
从我记事起,细奶对我可亲了。细奶她是和大伯父家一起生活的。因为大伯父家子女多,住房紧,晚上就在我家睡,我是和细奶睡着长大的,他待我就象母亲一样,疼爱我,呵护我。大伯父是个地道的农民,勤劳朴实。田边地角,开点荒山,手掌大的地方都能种上什么的,收获瓜果蔬菜,自然比我家就多,生活过得充实一些。细奶总会把她的那份菜粥,菜饭、红芋粥、南瓜饭等什么的留着我,自已自然饿了一些肚子。有一次,大伯父不知从哪儿弄来棕树花,煮的那饭,黄灿灿的,香喷喷的,看着可谗人呢。觉得挺好吃的。细奶给我盛了一小碗,我便狼吞虎咽地没经嘴嚼,咽下一大半,吃到最后,嘴里觉得苦中带涩,不是想像中的可口可香呢。为这一碗棕花饭,我可闹了一场肚子。
细奶虽是一个盲人,不能下地干活挣工分,可她是撑持家务的行家里手。舂米、拉磨、浆洗衣服、搬晒东西、煮猪食、喂猪,什么都干,而且做事井井有条,从不拖泥带水,地上扫得干净,厨房用品摆放整齐,灶台清洁卫生,家人的衣服叠放整齐,家俱擦得油亮,自已穿戴也整洁,破衣服经她加工,也成了新的,缝补针脚又匀又密又结实。纺纱、织布都能干,确实帮了大伯父家的忙,大伯父家人都尊敬她。逢年过节,有好吃的都让着她。她从未和家人、亲朋戚友红过一回脸,争过一次嘴。就这样和家人,和睦相处地走完她那平凡、真诚、善良的一生。
细奶,去世的那一年,我在宋榜中学读书,家人带信来,听到她去世的噩耗,我心如刀割一般,泪珠不住流。从此以后,我就失去一位可亲可敬的“不是母亲胜似母亲”的亲人了。我向班主任请假,回家要看细奶最后一眼,送送她上山,尽一点做“儿子”的孝道,不知怎的,班主任竟然没同意。那天晚上,我在学校哭了一宿,只好挨到星期天放假,我飞奔跑回家,拿了香纸,在母亲的陪同下,来到细奶的坟上,望着一片黄土,跪下弯腰,磕了三个响头,就号淘大哭一阵,来寄托我的哀思。
今天,我们兄弟四人,又来看细奶了,愿细奶在九泉之下有知,你所疼爱的孙子们没有忘记你。
37年来,每逢清明、冬至、春节,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来祭奠细奶。细奶,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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