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母亲“老片香”

这辈子,到过很多地方,脚步遍布了祖国的大江南北,喝过很多地方产的茶,有国内知名的,有至今还叫不出名字的,但论起茶的味道,还是母亲的“老片香”最使我难忘。

“老片香”,其实是母亲亲手做的一种茶,用母亲的话说,是“老片茶”,但因其色老成,其味醇厚,其香隽永,好茶的父亲专门为之命名为“老片香”。

老片香,来自一块老茶地。

我家屋后有一块茶地,原是属村集体的,实行联产责任制以后,田地就分到了各家各户,也许是距离我家最近的缘故,这块地就顺理成章地划到了我家名下,因为有现成的茶树,就不能算作饲料地,每年要向生产队提交一点积利的,尽管这样,母亲还是毫不犹豫的签字了。茶地到手后,望着那块三分地,母亲高兴地对我们说,这是我们家的一块风水宝地啊,有了这个,我家就穷不了多久了。

说是一块宝地,其实是一块贫地,它贫瘠而荒芜,长年缺少打理,遍地布满了荆棘野草,零星的一些茶树都躲在一个角落里,憔悴中透出几分苍凉。

尽管这样,母亲还是对自己的眼光、对自己的结算充满信心。一个早晨,起了个大早,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五人,砍的砍挖的挖,除去荆棘杂草之后,松土,移栽、施肥……

不到一年,茶地面貌焕然一新,一棵棵茶树青翠欲滴,一枝枝嫩芽在春风里颤动,好像是脱贫的希望向我们招手。

老片香,来自母亲一双老手。

勤劳的家庭,对农事都要提前做好规划的。 母亲常说,春茶是要抓产量抓经济效率的,你们兄妹几个放学后就要以采茶为主,除上交生产队一点积利以外,各人要负责上缴自己的书本杂费了。

正因为这样,我们都指望上等的好茶草能卖个好价钱的,我们从来都舍不得让自己享受。每个季节,只有等我们采摘完,快接近采茶尾声的时候,忙好家务的母亲就背上竹篓,带上小凳子来到茶地,专门采摘茶树底部的我们都看不上眼的老片子茶,茶树老成,掐不下梗的时候,母亲就专门掐叶片,有时半天都掐不了一篓,一两天下来,她的手都磨出血了,换成剪子后,才能掐回几斤老片茶。

于是,父亲坐在灶下把火,负责火候,母亲就在灶台上忙乎开了,烘焙、翻滚、扬起……用竹筛摊放一段时间以后,抓一把放在“四月罐”(一种老茶壶)里,加沸腾的开水冲泡,一道上等的好茶——老片香就闪亮登场。

老片香,来自一股好味道。

母亲喜欢采摘老片子茶,也喜欢制作老片香,我们远离家乡到外地求学的时候,她都要包一包,特地放在我们的行李里面,母亲说,喝茶能清醒头脑,读书人一定要养成喝茶的好习惯,每每读到苏轼“独携天上小团月,来试人间第二泉”,我就有一种独特的心境,我总在心里想,苏轼如果不饮茶,估计也成不了一代文豪啊,我佩服读过一点书的母亲,她的智慧她的眼光,是超出一般人的,只要翻开书页,我都要在书桌旁泡一杯茶,疲惫的时候,也格外思念母亲的老片香。

姐姐远嫁罗田的时候,家里没有多少陪嫁的嫁妆,母亲特地把她几年珍藏的老片香装了几罐,专门送给姐姐,不几年 ,罗田很多人都知道了英山的老片香,很多人都托姐姐带点过去,母亲格外高兴,我们一家人都高兴,每次送姐姐回罗田时,我就想起了苏轼的“日高人渴漫思茶”,离开家乡的人啊,永远也离不开一种隽永的茶香。

六十岁的时候,母亲的类风湿越来越严重了,行走极不方便,柱着拐杖也走不了多远,她再也不能像往年一样,奔忙在田边地头,屋后的茶地又一次荒芜了,母亲多次试图回到后山茶地,都让她失望了。

一九九五年秋,在一茬庄稼收割之后,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。母亲一生勤劳,喜欢采茶制茶,依照她的心愿,她又回到屋后的茶地里,茶地茶香馥郁,像母亲的老片香,永远陪伴,永远飘香。

(文:李小林 编辑:何骥)

(作者:李小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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