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风是灵动的画笔,染绿了垂杨的丝绦,唤醒了沉睡的春泥;四月的雨是温柔的仙子,润开了山间的芳菲,晕染出叠翠的峰峦。在这草木萌动的时节,清明带着慎终追远的千年文明,悄然叩响了春的门扉。
这个节气里,中国人用血脉书写着生命的诗篇。它是对生命来处的深情回望,是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,更是慎终追远的文明自觉。当春风掠过青冢,当细雨浸润心田,那些沉睡在记忆里的面容,便在思念的土壤中苏醒。
我手捧白菊与黄菊交织的花束,看花瓣层层舒展如思念的羽翼。以菊代纸的新风尚,让哀思摆脱了烟火气的缠绕,在草木清香中愈发纯粹。这束花不仅是对绿水青山的守护,更是生者与逝者跨越生死的对话媒介。
来到外公外婆的墓前,我缓缓蹲下,将菊花轻轻放置在墓前。微风轻柔地拂过,菊花微微摇曳,仿佛是在与他们亲昵地低语。刹那间,思绪如潮水般涌回小时候。外公是个石匠,他的肩膀宽厚而坚实,仿佛是一座巍峨的大山,给予我无尽的安全感。幼童时,我最爱奔向外公家,因为外婆总会把最好吃的东西藏起来,只为迎接我的到来,而我,最喜欢趴在外公的肩膀上,听他哼着不知名的调子,晃晃悠悠间,便在那宽厚的肩膀上安然入睡。那时的我调皮捣蛋,吃饭时总是摔破饭碗,可外公从不气恼,用他那双粗糙却无比温暖的大手,为我制作了一个小竹碗。那只小小的竹碗,盛满了外公满满的疼爱,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。后来,外公离开了,可那只竹碗,却成了我对他最珍贵的念想,承载着往昔的温暖与欢乐。
离开外公外婆的墓地,我来到爷爷奶奶的墓前。奶奶,是我们这个大家族中最伟大的女性,她含辛茹苦,养育了父辈五男二女,开启了如今44人的血脉传承,她的爱如涓涓细流,润泽着家族之树开枝散叶。爷爷,是我记忆中最和蔼的老人,作为长孙,我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。小时候,小学条件艰苦,只有一只保温桶供大家喝水。夏天午睡醒来,我总是渴得嗓子冒烟,却怎么也挤不到水桶前。这时,在大队烧火做饭的爷爷,总会在午睡铃声响起后,准时提着那把老茶壶出现。他倒出的茶水温度刚刚好,清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,暖到了心窝里。这壶老茶,我一喝就是六年。它见证了我的成长,也装满了爷爷对我的无尽宠爱。
怀着沉重的心情,我来到岳父岳母的墓地,它位于毛家坳村长湾小组一个朝阳的山岗上。岳父离开我们二十年了,可我总觉得,他好像从未真正离去,依然陪伴在我们身边。岳父是个严厉的人,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。55岁时,他被查出类风湿,即便身体抱恙,还坚持为我们操持家务。他厨艺精湛,随便炒几个菜,就能让家里充满温馨的烟火气。病情加重后,他默默忍受着剧痛,从不向我们抱怨。岳母是个热心肠的赤脚医生,接生、治疗、药房等工作一肩挑,她一生和蔼可亲,深受百姓爱戴,救治过无数人。然而,她自己的生命却因饱受病痛,定格在了四年前的初春。我把菊花放在他们墓前,心中默默祈祷,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。
天色渐晚,我转身离开,回望那一束束在风中轻晃的菊花,它们就像思念的使者,传递着无尽的缅怀。文明祭祖,以菊代纸,让清明多了清新宁静,也让追思以美好方式延续。愿逝者安息,生者珍惜当下,莫负时光。
(文/曹志刚 )